金烏山上，燈草艱難的爬著，荊棘再次將裸露的皮膚劃得鮮血淋漓，可是她已然感覺不到，她的眼神空洞卻灼熱，仿佛此生只剩下了一個信念，那就是爬到山頂再死去。

等到第二天傍晚，她終於站到了山頂之上。可是雲霧繚繞，再不見惡龍的身影。

“惡龍大人——”山風呼嘯裏，她跪在地上，大聲的喊著。

“惡龍大人——”沒人回答，她再次喊著。

“惡龍大人——”她不停的喊著，可是一聲聲全被狂風卷碎。

最終，她終於筋疲力盡。

……

遠處的山谷裏，再度陷入沈睡的惡龍終於被隨風灌入耳朵的細碎聲吵醒，他睜開雙眸，眼底金光流轉。

意念被打開，整座金烏山全落入眼底，四處搜尋，最終落入山頂那具蜷縮著的軀體上。

眸中閃過一絲疑惑，這是第二次了，她闖入他的結界，他卻毫無感應。他審視著那個如同螻蟻一般的生命，可是她的全身上下血液骨肉都透著最平凡不過的本質。

只是她還來做什麽？

他不予理會，又想沈睡。迷魂引五百年不得散，那他便再睡個五百年吧。

“惡龍大人，我來了，你出來吧，你可以把我吃了！”可是，細碎的聲音再次傳入了耳裏。

惡龍睜開眼，視線再次落在那具瘦弱的身軀上，她擡起了頭，骯臟狼狽的臉上，淚流滿面。

她……是回來送死的？

按照她的諾言？

呵。

惡龍的臉上閃過嘲諷，來來回回一千年，有多少人哭著求他放一條生路，有多少人哭著說他必然會來回報……可是結果呢？不過一群膽小如鼠卑劣愚蠢的凡人。

他對人類沒有興趣，可也厭煩了這些闖入他地盤的凡人，所以他幹脆設立了結界，從此耳目兩清。

卻沒想到，時隔五百年，還是有人闖了進來。並且還在他放走她後回來了……

當他放她走的時候，他就沒想過她還會回來。

他瞇眼想著，可是山頂上，燈草卻走到了懸崖邊。山風吹動衣袂，然後，她閉上雙眼，整個人就像一片枯葉一般飄進了深不見底的山谷裏。

……

燈草是想死了，小樹死了，她再也沒有了牽掛，她殺了人，她也害怕。可是惡龍不出現，她不知道該怎麽辦。

她答應過他回來讓他吃掉，整座金烏山都是他的，那她跳下去死了，是不是也算實踐了自己的諾言？

山風巨大，深谷幽黑，她閉上眼，眼淚肆虐。

馬上就都結束了……

……

山谷裏，卻突然傳來一聲龍吟，然後雲霧繚繞裏，金光閃爍，一道巨大的黑影騰空而來。

……

燈草醒來時，是在一個山洞裏。山洞不大，很幹凈，墻壁上有發光的圓形珠子，她正睡在幹草上。

可是這裏是什麽地方？

是閻羅殿嗎？

閻羅殿裏為什麽不是陰森森的？為什麽一個鬼都沒有？

還是她是在做夢？

不，她沒有做夢，胳膊上的傷，還是很疼。

燈草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，只能摸索著走出去。而當她走出山洞口的時候，卻發現外面已是黑夜了。

星空浩瀚，廣垠無邊，一輪明月掛在半空，照亮了整個山谷。

這是一片山谷，空曠而安靜。四周除了蟲鳴，只有她的呼吸聲。

可是她為什麽會在這裏？

突然間，月光似被遮住，頭頂一片陰影，燈草擡起頭，卻見天上一個巨大的黑影掠過。它的尾翼帶著金光，盡管是黑夜，依然泛著光澤。

燈草認出了這是什麽，慌忙後退，而那巨龍在半空中又化成人形，並停落在了她面前。

人形修長，眉飛入鬢，月光下，既聖潔，又鬼魅。他居高臨下的樣子，更是讓人不敢呼吸。

燈草想要繃住自己，可整個人還是止不住的發顫。

“你怕我麽？”惡龍問道。

眼淚因為恐懼而湧出。

“既然怕我，為什麽還要回來？”惡龍又問。

燈草顫聲道：“因為我答應過您的。”

惡龍眼中神色一下陰晴難辨。

燈草低頭又道：“我答應您馬上就會回來，可是我弟弟死了……”想到發生的事，她的眼中又蓄滿了淚水。

惡龍眉頭一皺，卻是疑惑起來，“你弟弟死了？”

“嗯。”燈草哽咽的不能再說話。

神仙草治百病，解百毒，怎麽會死了？

惡龍手指一動，點向了她的眉心，頓時他的意識便滲入了她的神識。半晌後他收手，了然一切。

呵——

“原來你放火燒死了你的家人……”他說著，看向她的眼神卻有了些異樣。

燈草不知道他怎麽會知道，一時駭住。

“那麽你現在是後悔了嗎？”惡龍的聲音又傳來。

燈草聞言，低下頭抿緊了自己的唇。眼淚又默默的淌了下來。

她不後悔，可終究不好過。那畢竟是三條生命，她畢竟親手害死了人。

“惡龍大人，您吃了我吧。”最後，她啜泣著哀求說道。

惡龍卻道：“我不吃你。我也不允許你死。”

燈草擡頭，淚眼朦朧裏盡是茫然。

惡龍一笑道：“你的命現在是我的，我要你死你就死，我要你活，你就得活著。”

燈草眼睛睜大，可是惡龍已經轉身進了山洞。

山洞裏別有洞天，剛才那個山洞裏面是一個更大的山洞。燈草走到裏面卻不敢進去，那裏面顯然是惡龍大人住的地方。

她回到了外面的山洞，心中思緒繁雜，惡龍的話讓她害怕，她不敢走也不敢死，最後只能靠著山壁坐下，抱著膝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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